京城，裴府。
裴牧放下手中周易一书，揉揉脑袋，头疼欲裂。
“一开始书中所说的，见龙在田、飞龙在天、亢龙有悔，还能看懂一些。”
“到后面的需于郊，利用恒、有孚，血去惕出，这都是在说些什么，还是看论语吧，好歹通俗易懂。”
将周易丢在一边，又翻阅起来论语。
“子曰：学而时习之，不亦说乎？有朋自远方来，不亦乐乎？人不知而不愠，不亦君子乎？”
“嗯，简单，直接跳过。”
“有子曰：其为人也孝弟……未之有也。君子务本……仁之本与?”
眉头轻皱。
“巧言令色……吾日三省吾身……道千乘之国……弟子入则孝，出则弟……贤贤易色……”
“嗯……能看懂，就是感觉脑子昏昏沉沉。”
看了一刻钟，裴牧将论语放下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，明明刚醒没多久，却隐约有了睡意。
于是果断将论语放下，喃喃自语。
“不能再看，要不然连去百花楼勾栏听曲的精力都没了。”
“话说，谢奕不是巳时来寻我，一同去百花楼看新花魁的，人怎么还没来？”
百无聊赖，便准备出去走走，如果谢奕不来，再去寻几个狐朋狗友就是。
裴公子可能别的不行，但是朋友满京城都是。
刚到小院，还没开始欣赏湖水清澈，假山奇伟，就见几个美艳的丫鬟给自己暗送秋波，渴望做裴公子的侍妾，野鸡变凤凰。
没等裴公子开始批判丫鬟们的腐朽思想，陛下的一道口谕到了裴府。
“唤裴牧进宫觐见。”
尖锐的声音传入裴府，夏公公走到裴牧身边，苍老的脸上，露出笑容。
“裴公子，圣上有事找你，随老奴一同进宫。”
“那是自然，就是……”
一边说着，一边将金豆子偷偷递给夏公公。
“就是不知圣上找我何事，夏公公可否指点一二？”
夏公公悄悄收下金豆子，脸上笑意更盛。
“指点不敢讲，老奴听说陛下近日因为国库亏空的问题，在朝廷上大发雷霆，找公子前去，或许……”
“多谢夏公公。”
说完，裴牧又递给夏公公几颗金豆子。
“裴公子真是妙人。”
两人就在互相吹吹捧捧的过程中，坐上马车，去往皇城面圣。
裴府深处，阴暗石室里，仙风道骨的老者默默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，眼神里透出几分伤感。
“倒是有几分小聪明，可惜了……”
……
……
大约半个时辰后。
玉辇终于来到朱雀门外。
抵达朱雀门外，需要下玉辇，步行入内，还要递交宣召手令以及入宫宣册才可进入皇宫之内。
裴牧走下玉辇，一种威压感便向裴牧袭来，让人忍不住跪地臣服。
大周皇宫比裴牧前世看过的皇宫要高大许多，光是城墙便有足足十几丈，给人一种宏伟肃穆感。
门外有禁军镇守，每一位禁军皆然散发冷意，目光锐利如刀，最起码是五品武夫，放在江湖上已然堪称高手。
一时间，裴牧竟有些汗流浃背，身体止不住在颤抖，可就算这样，身姿依旧挺拔如松，不愿弯下半分。
夏公公看在眼里，颇感意外，记得少年时第一次来此门时，扑通一下子就跪地上了，下身都有些湿润。
想想还真令人怀念，现在是想湿都没这个能力。
夏公公走向前去，与禁军交涉，禁军仔细检查后，这才肯放行。
“裴公子跟在我身边，莫要走错了，皇宫是禁地，稍有不慎，就可能酿成大祸。”
“嗯。”
裴牧跟在夏公公的身后，像个好奇宝宝一样，四处张望皇宫的模样。
青灰色城墙上面显露出铁甲般的质地，隐约见还能看见阵法的光亮，让人不经意间便陷了进去。
“裴公子，那是幻觉，莫要沉溺进去。”
裴牧被声音惊醒，心神一荡，顿感疲惫，刚才不知不觉间，他竟然进入了幻境当中。
幻境里有长腿御姐，童颜巨乳……以及还没有看到，就被夏公公给叫醒的美女。
“这城墙上竟有幻阵？”
“不是城墙上有阵法，而是整座皇宫被一个巨大的阵法所覆盖，具体功能老奴也只知一二。”
“比如攻击、探查、防御、聚灵这些最基础的功能外，陛下继位以来，天下安定，又加了调节气候、制造幻境、可以随意传送到皇宫任意地方等等。”
“裴公子刚才进入的，因为就是幻境，心有所想，阵法就会将你拉进去，如同现实一样，皇子们有时会用这个磨砺心智，切磋武艺。”
“在阵法之下，任何人的欲望都会无所遁形，司天监的人，甚至能通过这个，抓出那些个心怀不轨的小人。”
裴牧脸色大变。
“夏公公的意思是，幻阵里的内容，司天监的人能看见？”
“当然，司天监的人会先探知欲望后，再决定要不要将你拉入幻阵中。要不然宫里人那么多，人非草木，岂会没有欲望，总不能人人都进幻境吧。”
“就是不知道今日司天监谁当值，竟然敢将裴公子拉入幻阵中，行为当真是恶劣。”
“……”
裴牧沉默了好一会儿，才开口。
“陛下不会知道吧？”
“不会，不会。”
“裴公子放心，陛下日理万机，哪有心思管这些。”
夏公公拍着胸脯保证，虽然不知道裴牧进入幻阵的内容，但从表现和传闻来看，多半跟女色有关。
此刻，司天监内，浑圆的珠子上空浮现出黄色的气体，色欲。
钟灵敏秀的鹅蛋脸女子，鼻子挺翘，嘴里嘟哝着。
“好你个大混蛋，有了孟姐姐还天天想这些，当真是无耻至此，爹爹真是瞎了眼，将孟姐姐许配给你这么个混蛋。”
“不知是谁坏了我的好事，刚准备让美艳女子变成络腮胡大汉来吓唬他，怎知突然苏醒了，实在是可恶。”
“不行，我要去告诉爹爹，让爹爹去惩戒这个混蛋。”
含元殿。
“宣，崔牧觐见！”
进入宫殿之后，威压如排山倒海般朝自己袭来。
裴牧只敢用眼角扫一眼，上首那位头戴通天冠，身披玄色袍服的天子，随后伏倒在地。
“草民裴牧拜见陛下，问圣躬安。”
“朕躬安，起身吧。”
见裴牧到来，崔彻放下手中奏章，走向裴牧身旁。
“牧儿来了，找个地方先坐下陪朕说说话。”
“诺！”
这是裴牧第一次见这位大周的君王。
看起来四十多岁，面容和善，却令人生畏，一举一动都充满帝王的威严，就如这座宫殿一样，忍不住让人臣服。
这还是崔彻刻意收敛的表现，不然就单单是身上的威压，就足以让裴牧化作肉泥。
“牧儿何时突破的武道八品？”
寻常的一句提问，却让裴牧心神一紧，不敢有所隐瞒。
“回禀陛下，阴阳家找到我时，曾告诉我，宁璃乃是太阴体，以阴阳秘法，辅以双修，方才突破。”
“嗯，突破是好事，就是可惜宁家的那丫头了。”
“陛下，我不是。”
“无妨。”
崔彻打断了裴牧即将想说的借口，拍拍裴牧的肩膀，站起身。
“武道一途，本就是与天争，与地争，与人争，这件事你没有做错，朕也不会怪罪你。”
“只是镇南王未必有朕这么通情达理，没几个月他便会回京，到时想好怎么跟他解释，可不试图找朕为你撑腰哦。”
“我既然做了，那就会担起相应的责任，想必镇南王盛名在外，应当是个通情达理之人。”
“他啊。”
崔彻哑然失笑，看向裴牧的眼神有了几分追忆。
那眉眼，说话时的气质，跟她真像。
是朕害了她啊。
见崔彻一动不动看着自己发呆，裴牧有些不舒服，忍不住开口。
“陛下，不知今日您找我来，所为何事？”
“牧儿，你可愿当官，为朕办一件差事？”
“当然愿意。”
“好志气。”
崔彻手中浮现出一块令牌，悬镜司百户令牌，交给裴牧。
“国库亏空，朕欲追缴借款，准备让你去办。”
“啊？”
裴牧坐不住了，赶忙起身，满是愁容推辞道。
“陛下，追缴欠款，兹事体大，三公九卿，皇亲国戚，皆有欠款，我哪能做得了这种差事。”
“臭小子，想什么呢，你以为朕会放心将这么大个差事交给你去主办，天塌了有齐王在前面顶着，你主要的责任是监督齐王，有什么要事及时跟朕汇报，办好了，朕给你升官。”
“陛下圣明，臣定不辱使命。”
裴牧立刻跪倒在地，接下来这块令牌。
崔彻将腰间佩剑取下，给了裴牧。
“这把剑你拿着，如果遇见什么事情，就用此剑先行决断，见此剑时，如朕亲临。”
“臣遵命。”
“去吧。”
含元殿内已不见裴牧的身影，崔彻站在空荡的大殿中央，身形略显萧索。
“朕倒是想看看，你小子能在惹出多大的乱子。”
